汇率冲突仅靠政府对话远远不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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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-11-13
相亲100次后,婚姻对黄引来说,不是这个人生阶段的主要目标了,“只要有自己的追求,认清自己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,怎样都可以。”她也更近一步看清了被世俗定义的成功——“一个女性如果没嫁人,没有一个美满的家庭,世俗就会认为她是失败的”。
黄引不需要所谓的“成功”,也不需要什么“好嫁风”。她有大把的事情要做:开个展、出去读书。如果经济实力再强一些,没准儿还会自己想办法弄个孩子。
文 × 高敏
编辑 × 雪梨王
一个性格独立的艺术家和一个温柔体贴的“好嫁风”女孩分别被投入相亲市场,会发生什么?
这两种身份的主人都是黄引。从28岁开始,她进行了100场相亲。起初的目的是为自己找一个伴侣,步入婚姻。但相了几次亲过后,黄引决定开始一场以相亲为主题的行为艺术。
黄引
相亲市场上,性格独立的艺术家黄引没多少优势。她出生于1991年,狮子座,不爱化妆,讲话直接,常被人说性格强势,得到最多的是对她“工作不稳定”的说教和赤裸裸的审视。
相亲过程中,黄引发现,男性择偶标准高度统一——温柔善良,更直接点儿说,希望找一个适合做妻子的弱势角色。于是“子欣”诞生了。她是黄引为自己打造的人设。顶着“子欣”的身份,黄引穿起了泡泡袖连衣裙,说话嗲嗲的,温柔体贴,崇拜男性,看上去很好拿捏,完全迎合了男性需求。
相亲市场里男性择偶标准高度统一,都要求温柔善良
近3年时间,她以黄引和“子欣”的身份各相亲50次后,艺术项目结束了。
剥去“子欣”外衣的黄引,将长发剃成寸头,跟“子欣”列表里的400多个相亲对象道别,重新做回自己。黄引说,这段经历让她看清了婚姻对自己的意义,真正接纳了自己,也看到了男女双方在当代婚恋中的困境和迷茫。
大半年后,我们在黄引的工作室见到了她。“原来寸头长长,是会变成李小龙的”,黄引大笑着调侃自己的新发型,并讲起了她新近的感情状况——她交往了一位差点步入婚姻的男友,但再次落入了有关自我独立和男女平等的难题,“我之前一直在反抗自己被审视,最后还是落入了这个圈。”由于对方父母的不理解,和相处中的一些分歧,这段关系几近结束。
但对黄引来说,婚姻已经不是这个人生阶段的主要目标了。100次的相亲经历让她更好地认清了自己,她从“觉得结婚是必须要做的事”,逐渐演变成认为“人的成功,或者生活状态,应该是多元的”。
以下是黄引的讲述。
审视
我28岁的时候,开始相亲。
那两年,周围的人开始结婚生子,个个见到我都会问,什么时候结婚啊。我当时的男友对未来没有任何规划和承诺。而我受周围人影响,觉得结婚是必须要做的事,加上临近30岁的年龄焦虑,选择结束这段长达5年的感情。
我当时处于很不稳定的阶段——毕业后,没有找固定工作,只在坚持艺术创作,对未来很迷茫,想找一个能依靠的人,安定下来。于是我开始接受家里安排的相亲,并试图在这个过程中找到一位可以引导自己的伴侣。再后来,我看到湖南老家一个相亲群的聊天记录,里面全是家长,每个适婚男女的背景资料会转化成一串数字发进群里,包括年龄、身高、收入,以及车房情况等。大家就根据这些数据挑选匹配对象。
相亲群里每个人都被物化为一串数字
这种对人的物化是非常明确和赤裸裸的。我觉得很有意思,这很符合我对世界观察的角度——我曾经做过一些有关人被物化的艺术作品。比如拍卖自己的微信账号、用了10年的笔记本电脑(包括里面的所有私人数据),以及8个小时的工作时间。
我还彻底将自己当成一件商品,计算了作为一个女性,从28岁干到60岁退休,可以提供的包括器官交易、捐卵、代孕,以及平面设计、家庭主妇、保洁等潜在技能能够赚取的价值。比如我去网上咨询捐卵机构,他们给出的价格是4万-6万捐一次——这是根据年龄、身高、颜值、学历和所学专业评估出来的。
最终我得到了16182053元这样一个黄引的终极价值。说多不多,说少也不少。
受相亲群里那些数字的启发,我决定把相亲当成艺术项目做,看看会遇到什么样的人。最初的设想是,当我通过相亲走入婚姻时,这个作品也就完成了。
2019年,过完年回广州后,我正式开始了这场实验。我加入当地相亲交友群,参加线下相亲大会,在网上发征友帖,注册约会软件,还去过公园相亲角,主动寻找认识人的渠道。
轮到我为自己写资料卡了,我如实写了基本情况:艺术家,28岁、身高154、硕士学历,没有固定工作,相貌和家世普通,还放了一些素颜的或者挡了脸的照片,跟网红风格大相径庭。我平时几乎不化妆,我觉得这样很自然。
黄引平时的样子
相亲大会一般是婚恋公司组织的,每场100人或者120人,男女各半。在一个会议厅里摆好多张桌子,女生坐一边,男生坐对面。每5分钟男生换一桌,这样轮过去,所有人都能轮一遍。个人资料卡摆在面前,如果觉得OK,就加一下联系方式。
为了扩大样本量,只要主动加我的人,我都会通过。有几次加上微信后,对方立刻发来一张我的照片——那是他刚刚偷拍的。被偷拍几次后,我明白了这是为了方便做标记。这样他以后打开聊天记录就能对得上号,毕竟见的人太多。
我用自己的真实身份见了50个人。为了分清他们,也方便记录,我也用一些简单的标签给他们备注,比方“IT 85 华工”这样——在我决定把它当成一个作品后,我就是一种挑剔的态度。在这个过程中,他们就是我的工具。当然,他们也在物化我。大家都是相互的。
对人的物化和工具化,在相亲这种活动中,方方面面都有体现。有人会直接问你家里几口人,收入如何,工作忙不忙,有没有在广州买房,要不要求对方有房,愿意要几个孩子。情商高一点的,会把这些话藏在聊天对话中侧面打听。比如问你来广州多久了,学什么专业,以此大概推断你的工作和收入,再通过你住的位置,判断你的生活标准或者有没有房。
这种模式非常像面试,好像只关注数据,完全不想了解你的性格和思想,有什么爱好和追求。过强的目的性,让我很不舒服。
但相亲就是这样。他们首先会考虑人的条件,说得再赤裸点儿就是,男性需要一个什么样的妻子——她要能生儿育女,适合家庭生活,最好会做饭。其次,大部分男性会希望女方有个工作,但不希望对方事业心太强,最好不要花太多时间和精力投入工作。在经济条件不太差的前提下,他们需要的是一个能配合自己的角色。
在这套价值体系里,我拿不到高分。首先我身高不高,颜值也不占什么优势,又没有稳定工作。虽说学历还可以,但男性并不看重这个,不少本科学历的人反而会介意我学历高。
当然我也不是四处碰壁,不少人对我是有兴趣的,但他们完全无视我热爱的东西和我对艺术的坚持。或者说,我的自我认同在相亲体系里完全被无视。我从读书到工作所坚持并被认可的独立思考和创作,在这套体系里一文不值。
我从小就想学艺术。以前家里不同意,我就自己先去学画画,欠着学费,再想办法用压岁钱补上。我择偶最看重的,就是对方是否认同和支持我在做的艺术创作。
我也遇到过跟我有共同话题的男士——他喜欢艺术,思维比较开放,会主动跟我聊很多和艺术有关的东西。但我毕竟是学这个专业的,有时候会去纠正他的一些错误认知或偏见。后来,他直接说,我这样让他感觉自己像弱鸡,什么都不懂。艺术对他来说原本是值得骄傲的东西,因为身边没人比他更懂,但这种优越性在我这里荡然无存了。
迎合
用黄引的身份见了50个人后,我发现,这些人之间个体差异很小,要求也差不多——无论什么样的男性,脱口而出对异性的要求,都是温柔善良。于是,我决定换一种身份,想看看境遇会不会不一样。这同时也是一种试探,既然他们的要求如此同质化,那我就扮演和捏造出来一个完美符合这些共性的女性角色,看看会发生什么。
“子欣”就这么诞生了。
我精心打造了她的人设。一个92年出生的巨蟹座,本科学历,在一家设计公司做文案策划工作,喜欢穿泡泡袖、荷叶边的连衣裙。为此,我留长了头发,剪了齐刘海,特地学了化妆,给自己做了美甲,还申请了一个新的微信号,聊天也不能像平时一样直来直去,“啊”这样的语气词要换成“吖”或者“呢”,波浪号和卖萌表情包必不可少,张口先来一句“小哥哥”。
“子欣”的个人资料卡
“子欣”喜欢穿泡泡袖连衣裙
朋友圈也是要用心经营的。我每天上午会发条动态,来展示“子欣”热爱生活、渴望婚姻、贤惠单纯。每次跟朋友见面,我都要请他们帮忙拍几张照片,还要去一些网红地点打卡、自拍,那些照片精心找了角度并做了美颜,用来积攒朋友圈素材。我还会盗用一些朋友做饭的照片,来展示“子欣”的厨艺,再偶尔发些带点儿小情绪的内容。
“子欣“的朋友圈
“子欣”的资料被丢进相亲群后,的确比黄引受欢迎许多。主动加好友的人多了,还有人是同时加了“子欣”和黄引的,但根本没看出来这是同一个人。“子欣”加了400多个人,线下见了50个。不少人刚聊了几句就提出见面,见面后就迫切想确立恋爱关系。
聊天中,“子欣”是迎合和讨好的。她是一个倾听者,常常表现出对对方的崇拜和理解。即使不认同的观点和行为,也会委婉回应或敷衍过去,凡事以照顾对方情绪为准。
温柔贤惠的“子欣”很受欢迎
这样的“子欣”,看起来很好拿捏,也更容易追到手。我因此接触到了更多样的“样本”,既有公司管理层、企业经营者,也有蓝领工人。但这只是实验,为了不浪费别人太多时间,每个人只见一面。如果对方提出继续交往的意愿,我一般就直接拒绝。
被“子欣”拒绝后,有些人会恼羞成怒,觉得你怎么会拒绝我。在他们看来,“子欣”表现得那么迎合,说明自己还是不错的。也有人被拒绝后,立刻把我拉黑或删掉。这在相亲市场上很正常——这个没希望了,他们就马上放弃,进行下一个对象的筛选。
因为好拿捏,“子欣”也遇到了更多骚扰。对于安全,我事先是有考虑的,一般会和对方约在公共场合见面。但骚扰还是难以避免。有的人会突然牵我的手,或者搭一下肩膀,甚至搂腰。我觉得这涉及一个边界问题,一些男生并没有意识到这个行为对女生意味着骚扰和不尊重,或者这就是他的一种试探。如果女生不拒绝的话,他就会进行下一步。
我心里特别不舒服。要是黄引,早就骂脏话了。但这是“子欣”,我得用她的方式温和地拒绝,比如说“刚认识,以后再说”或者“不要进展得这么快”。
但对方特别过分的时候,我内心的黄引就会出现——有一次,对方想摸我的手,被制止后依然没收手,后来直接摸到我大腿上来了。我暴怒,把饮料重重摔在桌子上,摔了他一脸。我说等下我要报警,然后转头就走。
最危险的一次发生在我的工作室里。当时我买了个小书柜,就用“子欣”的身份发了条朋友圈,卖了个萌说,装柜子好难吖。其实我自己几下就能装好,只是想借机做个实验。当时有人立刻回复说可以帮忙。他学历挺高的,是一个理工科博士。
他下班过来时,已经晚上六七点了。我一个人住,所以特地留了个心眼,把门打开着。还同时把情况告诉了一个朋友,叫她随时跟我保持联系。
他一进来就把门关了。临走前,他突然堵住我,张开手臂说想要抱一下。我知道他一旦做出这种行为,很有可能不只是抱一下,于是转身躲进了厨房。他试图推门,我抄起了菜刀挡他。他一把抢走刀,说大老远跑来帮我装了柜子,要个拥抱怎么了?当时我已经拨通了朋友的电话,和朋友一起警告他说要报警,他才作罢。但还是一直赖到晚上10点才走。
我特别生气,就想套到他的电话,去他单位曝光。必须警告一下这种人,不然他真的自以为是人类高质量男性,完全不觉得侵犯女性有任何问题。但我最后没有成功套到。
总之当我用“子欣”这个角色玩相亲游戏,发现迎合了男性需求后,自己的选择面变广了,结婚好像简单了许多。但同时我会觉得这些东西没意思,会厌恶“子欣”这个在相亲市场中受欢迎的角色,而更加想做回自己。
样本
为了样本多样性,我尽量接触各种各样的异性。
相亲中,我接触过最小的男生,比我小6岁。他喜欢摄影,还有点小文艺,刚开始对我爱搭不理,突然有一天跑来问我愿不愿意做他的情人。
当时我用的是黄引的微信。我震惊了,问为什么是情人而不是女朋友。他很坦诚,说觉得我长得挺漂亮,但不是他心动的类型,可以做情人过渡一下。不发展为恋人,也不用负责。
我跟他打哈哈,说我是要找人结婚的,用这个理由拒绝了。其实他问得这么直接,真的就是完全把对方当成性工具啊,哪里来的自信呢?当然,他长得不错,一看就是生活中比较受女性欢迎。
之前我在豆瓣发征友帖的时候,附上了自己的微信。很多人来加我,问我是不是可以约,还有问多少钱一次的。我一头雾水,后来才知道,我在帖子里加的月亮表情符号,其实是一句谐音的黑话。
出于好奇,我跟其中一些人聊过。一个还在读书的男生跟我坦承,说他很迷茫,他还去参加那种一起约着散步的同城活动,随便找个伴来一起做些事,然后各自散场。也有人告诉我,因为自己还没有达到结婚的经济条件,就找一个固定炮友解决需求。
相亲对象里,公务员群体往往非常自信,要求也最高。有一次我加了一个公务员,才聊了几句,他就问我有没有1米65,我说没有,他直接说“不好意思,不合适”。那种自信,就感觉彷佛只要自己愿意,天下女人可以随便挑。
他们知道自己在相亲市场中是占优势的,因此对外在条件的要求通常很高,会希望对方最好也是体制内。所谓门当户对,女方可以比他们弱一点,但不要弱太多。
我用“子欣”的身份,还遇到过一位“70后”企业家,上来就说教,质疑“子欣”怎么能安心在一个岗位干十几年,认为不够有追求和规划。接着他滔滔不绝地聊自己的过往经历和创业史,散发着全能自恋和浓浓的爹味。最后没选择“子欣”,是因为她的八字跟自己不合。
在我相亲过的人当中,IT行业的男生更接近我理解中的正常人。因为行业里男多女少,加上性格比较内向或不会打扮,导致他们在相亲市场里比较劣势,反而对女生各方面条件不会太挑剔,人也大多朴实简单。其实从综合条件来说,他们三观都算不错,属于会赚钱、不会花钱的,还都挺尊重女性。就是精神生活贫乏,人呆了点儿,不太会聊天。
我见过的人里,“80后”的比例比“90后”更大。我特地问过他们,为什么相亲群里大多是“80后”,有人说,因为他们在20多岁的年纪里,还没有足够的经济条件和自信去相亲,觉得自己没有资本,还需要再努力。这种社会规训,对男性也是一种枷锁。
其实男性在市场里也并不是真的占优势,因为经济往往是相亲市场中的女性排在第一位的择偶条件。我在相亲群里遇到过一个年收入40万的女性,首要条件是希望对方年收入不能低于50万。你只是组建家庭,又不是搞企业合伙,这也可以看出,慕强还是普遍存在的,而这种慕强,也是女性被规训的结果。
很多男性想要找弱势一点的对象,而优秀的、有能力的女性又喜欢找比自己强的,这就导致双重失衡,男女两方都成了父权制的受害者。其实在我看来,要组建家庭,双方互补就可以。男性只要尊重女性,即使当一个全职爸爸,也是应该被鼓励的。而人与人相处,应该看到的是个体,欣赏具体的人,那些外在的条件不应该成为壁垒。
相亲的时候,我会带着一些问题去跟对方聊,比如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,你期待两个人是什么样的关系,想要什么样的家庭生活,以及为什么要相亲,为什么要结婚。
随着聊天的深入,我发现,他们给出的很多答案并没有真正经过消化和思考。比如大家普遍受到了主流价值观的影响,开口就是想要寻找温柔善良贤惠的异性,但真正相处起来,你会发现他喜欢的并不是这些东西。而且,绝大多数人并没有思考过婚姻这个问题。往深里去问,只有少部分人会说渴望稳定,但很多人不是真的向往婚姻,只是因为大家都在做这件事。
他们自然而然默认结婚是个标准答案,大家只是按照规定路线在走而已。
独立
2022年8月,相亲100次的项目结束了。我剪掉了长发,登上“子欣”的微信,发了条配着寸头自拍的朋友圈,坦承“子欣”是个虚构的人物,这是一场行为艺术项目。还附上了我的真实姓名和联系方式,以及在这个过程中接受采访的链接。
黄引将头发剪成寸头,告别“子欣”
我做好了被骂的准备。毕竟在项目进行过程中,网络评论区涌来不少恶意,都是一些有关外貌的攻击,骂我丑、骂我老,骂我面相凶恶。一位我没见过面的相亲对象,将一个我接受采访的链接发给我,很生气地说了一大堆,觉得我欺骗了他。我生活中的男性朋友也会提醒我,说我发出来的那些和其他男性约会的记录,会让他们自我代入,进而感到被冒犯。
但很奇怪,“子欣”最后一条朋友圈发出去后,并没有人来骂我。可能那些对“子欣”有意见的人,在被拒绝后已经把她删了。很多人没懂我在说什么,跑来问“子欣”,说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,或者以为我只是有两个名字。还有一些人来加我本人的微信——那都是一些见过面的人,可能跟陌生人相比,生活中真正接触过的人,反而不会有莫名的恶意。
项目后期,我开始了一段新的感情。
男朋友不是相亲认识的。他是我兼职学校的同事,也是学艺术出身。他性格很好,每天坚持给我送饭,给了我非常大的包容。他知道我正在做的项目,也愿意支持我的事业。
但很搞笑的是,他当时选择我,是因为觉得各方面“合适”。他对婚姻的态度很务实,感觉一上来就是奔着结婚去的,非常坚定、诚恳地想跟我一起向着婚姻的方向冲。我倒不介意,不排斥结婚,也不给自己设限,毕竟跟他相处挺舒服的。
只是没想到,我之前一直在反抗自己被审视,最后还是落入了这个圈。
我们在一起三个月,他就带我回去见了家长。我隐约感觉到,他的父母似乎不是很满意——他们在高校任职,又是本地人;而我出生在一个湖南县城,父母都没读大学。他们可能觉得没那么门当户对。
2022年夏天,他爸妈得知了我相亲100次的事情,不满意演变成了激烈的反对。他妈妈接受不了,觉得我是一个乱搞的不正经女人,逼他跟我分手。
他们用各种手段威胁他,把给他买的房子换了门锁,塞相亲对象给他去见面,甚至提出断绝亲子关系,还追着我骂了很久,都是些荡妇羞辱。他一开始动摇过。我觉得很搞笑,跟他说成年人为自己的人生做主是最基本的呀,他才意识到自己从小被家里控制得非常厉害。
我们分分合合过几次。不久前,我们决定还是暂时分开一阵。彼此都需要去想清楚。也是因为这件事,他才意识到自己在父母的掌控下完全没有成长起来。对于我们的未来,即使我对他没太多物质上的要求,他也时常感到压力大。相处中,他觉得在艺术上跟我差距有点大,这会让他自卑。
我原本非常坚定,也愿意给他时间去成长,毕竟他也有对我很包容的地方。但这段时间的摇摆,让我开始重新审视这段关系——可能他现阶段要成长为一个具有独立人格,能对自己的人生和另一半负责任的人,还差了很大距离。这不是我想要的彼此独立又平等的关系。
现在我觉得,婚姻并不是这个人生阶段的主要目标了。只要有自己的追求,认清自己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,怎样都可以。最根本的,是处理好自己跟自己的关系,搞清楚“我想要什么”。那100次相亲,让我更清楚自己不要什么,也找到了自我认同。社会总用婚姻状态去评判女性,一个女性不论多成功,如果没嫁人,没有一个美满的家庭,世俗就会认为她是失败的。
这是非常严重的性别偏见,人的成功,或者生活状态,应该是多元的。
我快32岁了,感情再次接近无疾而终。但我已经不急着走入婚姻了,结不结婚都无所谓。假如经济能力再强一些,我可以自己想办法弄个孩子。我清楚什么是自己想要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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